受伤后，张丹说了什么？

　　第一分钟，当“抛四周跳”失败，当张丹的左膝重重砸向冰面，当小姑娘摇摇摆摆滑出冰场、痛苦地趴在栏杆上之后，张丹、张昊和主教练姚滨之间，到底进行了怎样的对话？这似乎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谜。

　　根据姚滨的回忆，那一刻，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他曾想让这对弟子就此退赛。但最终，他还是决定：是否继续张丹说了算。张丹想了想，表示要滑下去。而根据张昊的记忆，事情其实远没有那么复杂，那个在外界看来有些残忍的决定，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作出：“我们从来没有想过退出，我们只是重复说：要继续下去。”

　　历史只记录下了现象。现象就是张丹带着刚刚砸过冰面的伤腿，一次次地飞向空中、旋转、然后再像钉子一般扎向冰面；现象就是那些见惯大场面的冬奥裁判，在这一夜全部被这个中国小姑娘震慑，在抛四周失败的情况下，他们依旧给出了125.01的高分，把银牌给了这对年轻的中国组合。

　　其实，在一切开始之前，“抛四周跳”就注定不是这一夜的重点，而只是某种悲壮的注释。在张丹/张昊出场前，裁判已经给俄罗斯组合托特米安妮娜/马列宁的自由滑打出了135.84的疯狂高分。夺冠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但是在跟教练商量后，张丹和张昊最终还是决定：上“抛四周跳”，因为，这是冲金唯一的一丝希望，这也是感动裁判的唯一希望。

　　张丹镇静，张昊落泪

　　这一夜，张丹的悲壮让所有人都有些热血上涌。主教练姚滨在赛后坚持说，虽然张丹的伤情还没有最后确诊，但他不相信张丹会受撕裂之类的重伤。因为从常识来看，如果是撕裂之类的伤势，张丹不可能在之后完成那么多高难度的跳跃。在场观战的刘鹏局长则表示，他认为张丹的举动弘扬了奥林匹克精神，中国队获得了精神上的金牌。

　　然而张丹说，在那一刻，她的决定只是因为一种倔强———一种不服输的倔强：“当时没多想，我只是觉得，在第一个动作失误后，这次比赛对我已经变得太重要了。我认定：自己一定能完成其它的动作，所以，我为什么要退出？”

　　在那个夜里，张丹表现得很酷。赛后她甚至还镇静地回忆了自己失误的那个“抛四周跳”：“可能是我撒手早了吧。”

　　而这让与她相关的另外两个男人，显得有些过于感性。姚滨回忆，在下场的那一刻，张丹抱住他说：“我对不起教练，没能把握机会，没能完成冲金任务。”这让他刹那间润湿了眼眶。而在赛后，张丹的搭档张昊则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张丹太伟大了、太坚强了，我佩服她。”

　　据美联社的记者说，在两人的表演结束后，他们看到张昊流下了眼泪。

　　赵宏博：这不是最后的演出

　　当《蝴蝶夫人》的最后一个音符消失时，赵宏博低着头，久久没有起身。

　　历史在这一刻暂时停步，在如潮的掌声中，它似乎要让一段传奇从容谢幕。十四年，这对不算惊艳却绝对气质十足的中国第一组合，用又一场经典的自由滑表演，再次与奥运金牌擦肩而过。

　　年龄是残酷的。所以年少8岁的申雪可以装作轻松地安慰赵宏博说：“两个月能练成这样很好了。”而年长的赵宏博，却在都灵的夜里有些神经质般地自责：“我们练得实在是太少了，时间太短，我的体力有问题，我们对整个曲目的把握也不足。康复连着训练只有两个月时间，而别人至少合练了一年……”

　　如果没有那场不期而至的受伤，如果双人滑比赛晚比两周，如果没有短节目比赛中申雪那次意外的失误，一切又将如何？可是，都灵的夜里不会有如果。所以在短节目失误过后的夜里，赵宏博对申雪只说了一句相当“通俗”的话：“我们一起努力。”在金牌其实已经希望渺茫时，申雪和赵宏博用最合拍的动作，一次次地拖举、旋转、抛跳……

　　赵宏博的治疗师李志端说：“在比赛结束后，我要好好拥抱他。”在这个运动康复医学博士眼里，帕拉维拉的冰面上，赵宏博每一次成功的三周跳都在书写一段传奇。申雪说：“虽然有一些遗憾，但是我们尽力了。因为能做的都做了。”赛后美联社让赵宏博评论这一夜的感受，他想了想，然后说：“这是艰难的一天，但最终，我们依然获得了一个好结果。所以，我还是很高兴。”

　　就这样谢幕了吗？“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冬奥会了，但是不一定会退役。我还要看跟腱的恢复情况，因为小雪非常喜欢滑冰。”像过去每一次大赛后一样，赵宏博永远把同伴放在前面。

　　结尾将会如何？没有人知道。102年前，蝴蝶夫人巧巧桑完成了与情人的重逢之后，淡然自刎辞世；102年后，在一场冰面上的《蝴蝶夫人》之后，一对中国“冰上情侣”用传奇结束了他们的奥运之旅。然而，许多人希望，他们的传奇不要这样结束。

　　传奇和金牌，到底哪个更重？在这个夜里，这场抉择是一切遗憾的根源。

　　“小丹，你要站起来！”

　　据新华社报道双拳紧握却握不住手心里的汗水，那一刻，心碎了；双眼凝望却透不过令视线模糊的泪花，那一刻，心醉了。张丹母亲徐淑晶面对14日亲友送来的鲜花和祝福，仍不敢回眸那一刻。

　　张丹摔倒的一瞬间，在家中电视机前的徐淑晶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说自己甚至不敢继续观看比赛了。然而，她夹杂着担心与疼爱的目光却还是未能离开电视屏幕。喜欢把女儿叫作张小丹的徐淑晶告诉记者：“虽然小丹远在千里之外，但我从来没有感觉离她这样近，我在心中默默地为这个年仅19岁的女儿加油———张小丹你要战胜自己站起来！”

　　徐淑晶当然也心疼受伤的女儿，但她还是“铁”了心，默默祈祷张丹能继续完成比赛。“小丹是代表中国队参赛的，她承载了国家的荣誉和希望，所以她必须站起来。”

　　张丹的表姐张辉在看到惊险一刻时则忍不住放声痛哭。她说：“作为一个女孩子，每天要在冰上进行大量训练，还要节食，我真为她心疼！”

　　与此同时，张丹的父亲张伟波坐在客厅的角落里静静地吸着烟：“女儿受伤的那一刻，我心里很难受，奖牌和鲜花早已不重要，我只希望女儿能够健健康康地继续从事她喜欢的滑冰事业。”

　　徐淑晶说，张丹赛后给他们发短信说“让你们失望了”，“我和她父亲告诉她‘你是好样的’”。而姚滨教练在赛后也给张丹父母发来短信，说“张丹成熟了”。

　　“如果放在过去张丹也许早就放弃了，但她忍着伤痛坚持了下来，”徐淑晶说，“小女孩终于长大了。”

　　作者：晨报记者陆维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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