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去的准星
两届奥运会，两次失望而归，一个叫首金的魔杖，让赵颖慧失去了准星。她，还会重蹈覆辙吗？
| |
本刊记者 李志刚 胡金一 图 CFP
2008年奥运会，央视名嘴白岩松重新出山，坐镇综合频道总演播室主持人。这是他时隔8年后的再次复出，这三届奥运会，他一直特别关注女子10米气步枪的赵颖慧，“从悉尼奥运会开始，她就承担着冲击中国第一金的重任，那时她还不到20岁。”
白岩松说，赵颖慧是一个很棒的射击选手，每次参赛前她都能达到个人运动生涯的一个新巅峰，得过很多世界第一，也破过不少世界纪录。
白岩松顿了一下，“如果她依然没有成功，我会说‘有一种成功叫连续地失败’⋯⋯”在他看来，一个运动员能够三届都承担冲击首金的任务已是不易，更可贵的是她保持住了一种状态，而两次失败后依旧还能站起来。
和白岩松一样牵挂赵颖慧的，不在少数。
8月3日射击队出发前往奥运村入住的上午，所有运动员都在宿舍休息、调整，只有教练张秋萍陪着赵颖慧来到了靶场进行训练。只要是能够为她做的，张秋萍都竭尽全力。雅典奥运会后开始担任赵颖慧教练的张秋萍说，同为女人，她能理解赵颖慧所承受的压力，也知道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不易。
训练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赵颖慧只打出了一个9环，其余全部都是10环，看得出来训练结束后边收拾东西边和教练聊天的赵颖慧心情不错，她们甚至讨论起比赛服装的搭配，显然这是女人之间才会有的话题。但作为教练她必须要对她提出很高的要求。
“你的性子太慢。”她指出的例子是2008年好运北京测试赛期间，在比赛只剩下10分钟、其他运动员都准备退场的时候，她还有四发子弹没有激发。
“要想在奥运会上夺冠，资格赛必须要打出399环左右才行。”
赵颖慧肯定会怀念那段日子，1999年在南京和上海全国射击系列赛上，她两次打出40发子弹400环满环，那年她18岁，不知道伤病为何物。而现在的她肩颈伤病却几次反复，严重的时候站在那里就头晕，只能放弃训练回去休息。在广州集训期间，王义夫还特别找来曾经是刘翔的御用医师给赵颖慧做针灸，很多男队员在做治疗的时候都会疼得大呼小叫，赵颖慧也只会把嘴唇咬得发白，却不怎么吭声，这点疼，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因此更看重这次奥运机会的获取。
她曾是队伍当然的大姐大，13岁拿石家庄市冠军，16岁获得全运会冠军，18岁获得世界杯总决赛冠军⋯⋯有的时候赵颖慧自己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原来太顺了，后面才会有那么多的困难？”
和前两次参加奥运会不同，2008年奥运会的资格对于她来说都是很困难的一关。从2005年开始，武柳溪、殷雯、张轶几名年轻队员表现就越发抢眼，而自己因为肩部和颈椎的伤病，则在世界大赛上鲜有佳绩。
从2007年8月份开始的一年当中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项国际大赛中获得个人前三，而2008年年初的好运北京测试赛中，她更是以393环的成绩列在资格赛的第41位，没能进入决赛。
靶场之外，赵颖慧和前来观摩比赛的几个河北队员谈笑风生，仿佛前一天输掉比赛低头默默离开靶场的那个人不是她。“她比原来变了很多，以前输掉比赛她都会闷自己一段时间的。”有队友这样评价。
赵颖慧在河北省队的教练李秀芳说她的变化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她上学了，“赵颖慧那么年轻就进专业队了，她爸说她小时候成绩特别好，所以上学一直都是她一个心愿。”雅典奥运会之后，赵颖慧进入清华大学一边上学、一边训练，射击不再是生活的全部，这也让她的心态更加的放松。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恋爱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她结婚了。“其实有时候我都想算了，但他（丈夫）特别支持我练下去，他家里人也很支持我再参加一届奥运会，毕竟也算是圆自己一个梦。”
从1997年进入国家队，赵颖慧这个梦已经做了11年。
7月31日下午，石家庄市国际城小区，当女子10米气步枪选手赵颖慧的父亲赵宪军看到记者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唉，四年了，你们记者又来了。”
2000年悉尼，19岁的赵颖慧，正在悉尼比赛——女子10米气步枪预选赛，担着夺取“奥运首金”的任务。而在遥远的河北她的家里，也聚集了来自北京、河北、上海、浙江、武汉等地方的记者。因为家太小，赵宪军将记者邀请到赵颖慧姥姥家。仅二十多个平方的客厅，挤满了四五十个记者——“有多满？客厅除了一台电视，全是记者。”赵宪军说。他还郑重其事地澄清了一个说法：“当年我们没有准备鞭炮，外面传闻有误。”
“砰、砰、砰”，从电视机里传出的射击声音，也如同重锤一样，一下一下地砸在赵宪军心头。他坐立难安，又要招呼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记者，生恐失了礼数。凤凰台、北京台等几个电视台记者不停地问问题，狭小的屋子里人声鼎沸。
最后的结果如当头一棒，奥运冠军热门人选赵颖慧压力过大发挥失常，连决赛都没进入。屋内空气如凝滞了一样，在这个挤满了记者，连转身都困难的屋里，每个人都傻眼了。
包括赵宪军！
八年后，坐在河北石家庄一家茶室里的赵宪军，回忆当年看闺女比赛的情景，他嘴里不停地念叨“心脏是一枪爆一下、一枪爆一下”。2004年雅典奥运会。赵颖慧夺得奥运首金的呼声没有上一届高。
因此这一次来的记者少了，但也有二三十人。这一次，赵宪军谨慎了很多。他很想躲开记者，但躲不开。
更何况河北省体育局给赵宪军打了招呼，要他接受记者的采访，他总不能说不接受。
预选赛时，赵宪军把记者拦在了屋外头，他说“当时有点烦了，不进决赛采访没有意义”。
赵颖慧这一次进了决赛。记者们又踏进了她家。正巧，2003年赵颖慧家换了新房子，客厅有四十多个平方。但这次观看比赛的客人里又多了赵颖慧在河北省队的队友等，客厅又挤得满满当当。队友、教练、亲戚、记者，大约七八十人围着电视机。
很遗憾，悲剧再次上演，赵颖慧只获得了第四。
赵颖慧又失利了，她的妈妈受不了，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但赵宪军的心态已经好了不少。
2008年，这是赵颖慧的第三届奥运会。对前两次坐过山车似的经历，赵宪军心有余悸，“女儿没有金牌并不重要，只要人好好的，只要女儿够坚强，我就很欣慰了。”赵宪军说。
“她能参加奥运就不错了，很不容易了。这次中国代表团中，参加奥运次数比她多的就是李楠、郭晶晶和另外一人了。赵颖慧恐怕也是最后一届了，女儿年龄大了。射击特别耗精力，尤其是决赛。”
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是他反复强调的。
“我很想和老婆一起安静地看比赛，但恐怕又是奢望。这个项目是第一块金牌，难免会有记者骚扰。如果进决赛，敞开门欢迎大家，如进不了决赛，就谢绝。其实金牌的价值都一样，为什么将第一金看得这样重？2004年没有人关注杜丽，结果她蹦出来了。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向杜丽了，我也轻松多了。9日就要比赛了，我请了一天假，先请一天，根据情况到时再说吧。”
“她参加悉尼奥运会的时候，还不到19岁；今年，她27岁，我也54岁了。”赵宪军慢慢地说，好像八年的时光就凝聚在这一句话里。
在他看来，悉尼过后，到2001年九运会这段期间，赵宪军说这是女儿运动生涯里，最难熬的阶段，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狠狠地摔了，疼呢。2001年九运会，她夺得了冠军，当时近五十岁的赵宪军也忍不住哭了。
赵宪军说女儿继承了自己作为军人的韧劲。1994年至1996年，赵颖慧读初中，在石家庄射击场学射击。射击场在石家庄西北角，赵颖慧的家在东南方向，两地相距15公里。那时候，交通不好，赵颖慧每天靠步行去射击场练枪。每晚要9点才回家。整整两年半，都是这样过来的。
除了过春节放三天假，赵颖慧一年如一日，每天走上30公里。
有记者不相信，以为是四五公里，还专程走上一趟，确认是15公里。平常晴天的时候路好走，一遇有大雨，水淹及膝盖，晚上9点也到不了家。有一年冬天下大雪，赵颖慧的膝盖摔得满是伤。现在想起来，赵宪军也后怕。
这事赵宪军和人说起，别人开始都以为是编的。13岁的小姑娘，每天走上30公里，的确近似神话。
“现在说起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吃那么大的苦大家都不相信，现在都有点后怕。当时她学习成绩也不错，学校老师找我们说不读书有点可惜，别耽误了孩子，但赵颖慧特别坚决地要练。”当然学校的老师还有赵宪军都不清楚一个15岁的孩子能打出398环的成绩是一个什么概念，即使是现在这个成绩在全国的成人比赛中也可以进入前三名。
赵宪军是石家庄市园林局的普通职工，家里原来的房子特别小，称得上蜗居。2003年时，由赵颖慧出大头，为父母买了一套158平方的大房子，当时2500元一平米，总共花了40万，现在涨到了五六千一平米。
那时赵颖慧经常出国比赛，每次比赛下来，总有一两万元奖金。积累多了，一年也有一二十万，赵颖慧就是拿这钱给家里买了房子。
2004年之前她奖金比较多，2004年奥运后，杜丽上来了，就压住了她，奖金也变少了。
2008年，奥运会在家门口开了。作为中国射击队里最老的女队员，赵宪军再三强调，这次能进决赛就不错了。
虽然想安静看比赛，但赵宪军知道这不可能。女子10米气步枪，中国的奥运首金很有可能在当中诞生。
“人心都是肉长的，希望大家少骚扰我们，尽量少一点。”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和杜丽一样喜欢韩剧、喜欢狗的赵颖慧，提起第一金也反复强调两个字：很平静。7月初在烟台集训的时候，她告诉记者她在意大利比赛时扭伤的脚已经痊愈了，蹦蹦跳跳也基本没问题。
她还准备明年把婚礼办了，只是这些人们都不知道而已。
>>进入奥运赛事信息系统，五大数据产品助您了解实时比赛进程
特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