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在一场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杜少中面对CNN记者咄咄逼人的提问:
“很多运动员打算在比赛前最后一天才到北京参加奥运会……你们如何能够保证说服他们,让他们相信北京的空气质量是没有问题的。
“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回答,我们一定努力兑现申奥时的空气质量承诺,”杜少中说,北京市经过多年的努力,空气质量逐年改善,达标的天数从1998年的100天,增加到2007年的246天,增长了140%。
5个月后,风波再起。奥运会开幕前,有国外选手提出戴口罩参加奥运会,甚至还有人提出要戴防毒面具。面对这种质疑,杜少中这次不忘幽默了一把,“如果一定要带口罩,那就是给你的行囊多增加了一点分量。”
谈笑间有底气。这份底气,来自北京与天空持续七年的博弈。
10年前的北京
大气污染堪比墨西哥
和许多北方城市一样,北京城如同一个“大碗”——三面环山、远离大海,污染物易聚不易散。
1993年5月,当年任国际奥委会主席的萨马兰奇率一行人从澳大利亚飞抵北京,考察北京申奥工作。与澳大利亚的蓝天碧海相比,北京糟糕的空气反差实在太大。考察结束后,萨翁对别的都很满意,惟有谈到环境,他皱起了眉头,这一幕,给时任北京市副市长的张百发留下了深刻印象。
2001年7月,莫斯科。北京在申办第29届奥运会时对奥运会的空气质量做出了三项庄重承诺,第一是每天对二氧化硫、一氧化碳、二氧化氮和可吸入颗粒物进行监测。
第二是致力于全年空气质量的改善。
第三是在奥运会期间,四项主要污染物指标达到国家标准和世界卫生组织的指导值,保障良好的空气质量。
事实上,北京当时的空气质量不容乐观。就在1999年6月,时任国家环保总局局长的解振华在一份递交给全国人大的报告中措辞严厉地写道:
“对45个国家157个城市(包括我国44个主要城市)大气质量的比较分析,北京市空气污染综合指数在1995年排第7位,1998年排第3位。”
《报告》还提到,“根据监测,1998年北京市区大气中总悬浮颗粒物、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年平均值分别为每立方米378、120、152微克,分别超过国家空气质量标准89%、100%和204%;比世界上大气污染最严重的墨西哥城的总悬浮颗粒物高出35%、二氧化硫高出62%。”
以奥运的名义——北京,必须为保护蓝天而战!有人说,一场“奥运大战”已提前在北京的天空激烈展开。
要首都,还是要首钢?
2005年7月2日,总投资64亿元的首钢冷轧薄板生产线在北京顺义奠基,标志着首钢整体搬迁正式启动。
新厂是首钢庞大产业链中效益最好的一个项目。因为采用了新的工艺和设备,新建的冷轧厂可以实现工业污染物“零排放”。
首钢搬迁调整的另一个重要建设项目———河北省曹妃甸港口首钢新厂也在紧张建设之中,首钢将在2010年前迁至那里。
环保部门的数据显示,首钢搬迁能让北京每年减少1.8万吨可吸入颗粒物。
首钢和北京的关系,相当微妙。
对北京来说,首钢就像一个强大的邻居,它对北京每年的社会贡献总额约为60亿元,其中上交财政收入20亿元。据说有一年北京市上交利税还差一部分没完成国家指标,首钢得知后二话没说,从自己的利润中拿出钱来给垫上了。
但另一方面,北京又非常担心这个邻居,因为它挤占了北京太多的资源,一个典型的例子是,2004年,北京铁路局向首钢下达钢材“无限期禁装令”,因为这个超大企业的吞吐,成了北京铁路运力紧张这个骆驼背上的屈指可数的稻草。
几十年来,关于首钢的搬迁一直是争议不断的话题。不过首钢的态度是“一直不松口”。理由似乎很多:搬迁需要400亿元的费用;首钢每年为北京贡献20亿元的真金白银;首钢员工(加离退休)有17万多人,搬迁后,近10万人将成为富余人员。
转机出现在2001年。全国政协副主席钱伟长在一封信中概括了几位专家的建议,“现在北京市的上空有个黑盖,黑盖的中心就是石景山(首钢所在地)……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办法,是把首钢有污染的项目全部搬迁出去”。
钱伟长的这封信,写自北京刚刚奥运申办成功后,其意义不言而喻。
这封信后来转交到时任北京市市长的刘淇手上。两年后,“首钢搬家”的争论终于打破僵局。这一次,首钢一改常态,主动要求搬迁。
为这次搬迁,政府埋单500亿元。
“首钢搬迁”实现了多赢。北京虽然失去了首钢800万吨产能,但得到了宝贵的土地,每年还减少了1.8万吨固体排放物,失去的利税能从第三产业收回来。
北京上空的黑盖,将成为历史。
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7月20日凌晨3点开始,北京市正式实施“单双号”限行规定。这一天是周末,北京全市道路交通流量比平常的周末下降一半左右。
北京天通苑,超大型居住社区,人称“添堵苑”。天通苑附近的立汤路,即便是周末,拥堵的状况也非常严重。“单双号”限行第一天,天通苑疏堵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平常乘坐公交车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只需要9分钟就可到达。
当天,来自北京市环保监测中心的数据显示,北京的首要污染物——可吸入颗粒物污染指数为55,空气质量为良好,而18日,北京的污染指数为64。
北京共有机动车300多万辆。专家预测,单双号限行后,北京机动车出行量将减少近五成,肯定会减少大量的污染物排放。测算显示,北京空气中可吸入颗粒物有三分之一的源头来自机动车的排放。
限行单双号后,北京天通苑网等一些大型社区网站上,寻找车友拼车的帖子非常火爆。
“奥运改变了我们的出行方式。”天通苑社区居民李鸣强说。
同一天,也是奥运空气质量保障措施全面实施的第一天。北京98%以上的工地都停止了土石方和混凝土浇筑作业。
同时,北京周边5省区市——天津、河北、内蒙、山西、山东也全力保障北京空气质量,其中河北在奥运会赛事期间,计划关停42家排污企业。
7月30日,北京奥组委宣布,奥运期间,北京若遇到极端不利天气,将出“猛招”——凡机动车号牌尾号与应急措施当日日期尾号相同的,暂停行驶。
从7月1日到20日,北京有19天都是空气质量达标的蓝天。而北京今年的计划是,实现256个蓝天。
就在8月4日,杜少中在一个新闻发布会上说,“根据以往几年的监测数据,从2005年到2007年三年当中,8月8日到24日期间的空气质量超标的天数只有4天。 今年我们又采取了这样多的减排措施,以及奥运会之前的综合治理措施。我想,空气质量改善是在情理之中的。”
杜少中讲这番话之前三天,北京的空气质量都是一级优。
但这世界本来就很热闹,争议还会持续。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针对有外国选手戴口罩参加奥运会,有网友这样在博客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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