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记者担当火炬手 称在灾难面前中国更加团结

　　今天上午7点，因“5.12汶川地震”全国哀悼暂停传递三天的北京奥运会圣火在宁波继续传递。本报记者胡廷楣以第16棒火炬手的身份参与了北仑港四期码头段的传递活动。清晨6点即从宾馆出发，一路都有居民招手相应，到了港区更有大队的工人自发随跑护送。

　　这是原定19日应该进行的传递活动，19日一早，胡廷楣等20位火炬手就已经上了开往港区的车，但路上突然接到通知：全国哀悼三天，火炬传递暂停。“车里一片静默，调头回宾馆在会议室等来了确切消息，大家便道一声再见，就地解散了。”三天后，胡廷楣和26岁的宁波大学体育老师张帅约定，交接棒时要拍手、握拳、拥抱，“我想，悲伤总是有尽头的，不能低着头流泪，我们要抬着头流泪。但实际交接棒的时候，我们握拳拥抱，还是没有拍手，我还是笑得很尴尬，总觉得经过这些天的哀悼，一个人还释放不过来，还是笑不出，我可能还不够坚强吧。”

　　胡廷楣说，昨晚在宁波，所有的火炬手都在收看四川地震的新闻，这里有吊车司机，有企业家、解放军，有好几位劳动模范，我们互相激励着，我们相信中国人团结在一起，一定能战胜天灾，战胜一切困难。

　　胡廷楣，《新闻晚报》副主编，高级记者，作家。1970年在下乡所在的黑龙江尾山农场，他是油印小报《奋斗报》的两个编辑之一；1984年，返城后的胡廷楣进入《解放日报》，先后在科教部和体育部担任记者，至今共参与过五届奥运会的报道，北京奥运年他刚好年满六十。

　　理想，被地震终结

　　能参与报道自己祖国举办的奥运会，然后退休，这是每一名体育记者的福分。对于胡廷楣来说，手持火炬为北京奥运会圣火的传递跑上一段，更可给职业生涯划上个光亮的句号。他说：“过去一线报道奥运会，我们老说：只能死去不能倒下，我这把年纪恐怕是很难再承担这样繁重的任务了。所以之前我也盘算过，我为奥运会工作了5届，能以参与火炬接力这样的方式结束，也是一种纪念。”

　　但5月12日，突如其来的四川特大地震，几十秒之间改变了祖国的山河，改变了五百万人的家园，也改变了胡廷楣的想法。他的情绪悲怆，感到粗犷的灾难面前，体育载不动那许多愁殇。他的眼睛离不开中央电视台的直播画面——重灾区都江堰，一个小男孩儿穿着双运动鞋，可他永远都不能再欢快地奔跑了。

　　镜头几乎只是一扫而过，胡廷楣没有见过男孩子生前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们素昧平生，没有任何交流。但这个画面在胡廷楣的脑海里定格，不停地回放，他老忍不住去想象小男孩在山路上奔跑的样子，鲜花一样的生命，他一定也有许多的梦想。北京奥组委在全国50万所学校的4亿中小学生中普及奥运知识，这位少年，他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北京奥运会，知道了火炬传递，知道了福娃，或许他也向往着能去北京看看鸟巢……胡廷楣知道，这些想法只是他个人的揣测，永远都无法证实了，但他只是忍不住要去想。

　　写一首诗，为少年送行

　　5月14日，从电视看到这一幕的当晚，他为这少年写了首诗。直到19日在宁波准备火炬跑之前，两易其稿。而胡廷楣的心情，更是大大地被改变了。

　　原先，他期待，激动，愉快，荣耀。北京奥运会，不仅奥运会，而且北京，对他来说都有着很深的感情。1990年亚运会，那是北京第一次举办国际大型综合性运动会。胡廷楣说，那一届亚运会，他前前后后总共写了100篇文章，所有新造场馆一一去过，采访几乎所有的参赛运动员。

　　唐山，胡廷楣也去过。进过地震博物馆，走访过伤残医院，在那里他感到，人要走出地震的阴影，需要很多年的自救。于是，在宣布5月19日-21日奥运火炬接力暂停三天之前，胡廷楣已经取消了他在宁波大学的讲座。本来，他和那里的组织者，和当地的棋迷有个约定，大家聚在一起谈谈围棋采访，谈谈围棋文化。但现在这个约定只能延后了。

　　但这个遗憾，相比那个少年的遗憾，太渺小了。胡廷楣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获知荣膺火炬手以来的那些欣喜，骄傲，相比人类的巨大灾难，微不足道。“我们哀悼缅怀，我们努力付出，抗震救灾重建家园，但这只能给予活下来的人一些慰藉，对于逝者我们束手无策。那个男孩子，他永远见不到北京奥运会开幕的那一天，他永远都不可能来参加了。”

　　灾难面前，我们更加团结

　　胡廷楣也感觉到，这一届北京奥运会，人们对于金牌的追求不会再像24年前他第一次参与报道奥运会时那样。那时的老百姓，把国家的强大和体育成绩牢牢地挂钩，而现在金牌更多地只是反应了运动员训练的科学性。在灾难面前，中国人民镇定、自豪，排队献血、踊跃捐款，显出民族大爱，中国人向来家国不分。这种强烈的民族精神，整个民族更加厚重的东西，不一定要去在体育成绩上要求。“这一届奥运会，会更多地展示给我们奥林匹克和中国本土文化的关系。”胡廷楣说，“原先，我只是想把火炬存作一个念想，但现在意义完全不同，青年人已经去第一线，我们后方的人则要用火炬传递我们的民族大爱，传递他们一样的精神。”

　　24年来的奥运会报道中，胡廷楣也曾离灾难很近。那是在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当地时间7月27日凌晨，就在他每天工作的主新闻中心窗下的奥林匹克公园内发生爆炸，导致2人死亡，100多人受伤。幸而爆炸的当时，胡廷楣已经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宾馆。但他很快被当地留学生朋友的电话叫醒，打开电视，发现自己熟悉的草坪上已满是警察。他耳朵紧紧贴在听筒上，手中的笔飞快地记录着——留学生朋友将电视内容转述成中文，而他也抢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发回国内。“那是一页字写得歪歪扭扭，记录得十分零乱的纸，我直接传真回了报社，是后方编辑把它变成了一篇文章。”

　　胡廷楣回忆说，传完稿子他就出门，赶往奥林匹克公园。天已经亮了，但城里空空荡荡，只有大队的警察在仔细盘查过往的车辆，用镜子照车子底部看是不是装了炸弹。到了新闻中心，从窗口就能看到事发现场，也是大队的警察，都趴在地上。找到一粒爆炸碎片就插一面小旗子，结果一大片草坪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旗子。

　　事发当时，新闻中心的中国人里，只有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社的几位记者尚在工作。一听见爆炸，他们就往外跑；而不少刚刚离开的外国记者却拼了命地往里跑，场面十分混乱，保安便在新闻中心门口迅速拦起一道绳子，谁也不许进，谁也不许出，甚至动用了催泪瓦斯。几个小时后，胡廷楣走进这里时，仍然能闻到液臭的味道。

　　时隔12年，重新回忆起这段往事，胡廷楣挥挥手，一颗炸弹和几百颗原子弹的威力怎么好比？这次的四川大地震在人类历史上，都相当惨重了。

　　圣火少年

　　胡廷媚

　　废墟下，小小的脚上还穿着跑鞋，

　　篮架已毁，球，寂寞地躺在地上。

　　那块废墟里破碎的黑板，你们画过五环，

　　消失了，少年的呼吸，还有梦想。

　　我知道你们渴望在红色的跑道上翱翔，

　　也知道你们渴望去北京为健儿鼓掌。

　　当圣火燃起的时候，飞过一群白鸽，

　　少男少女黑色的眼睛在天边闪亮。

　　悲哀的汽笛昨夜停止了呜咽，海天辽阔……

　　孩子，火炬不能停下，它光荣的使命在路上。

　　这一刻无比庄严，我知道你们会在天堂想象，

　　我愿意为你们而高举火炬，祥云光芒万丈。

　　跃动在金色的火焰里，穿越沉重的大地吧，

　　每个火炬手都听到了你们银铃一样的歌唱。

　　等待着春风再一次吹过奔腾不息的岷江，

　　你们还会回来，漫山遍野的杜鹃就要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