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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第一周，迈克尔・菲尔普斯视夺金和破纪录为儿戏。除了天分，他的身后还隐藏着多少成功的秘密？
SI记者 Susan Casey 图 Heinz Kluetmeier/SI
就算是隔着50米，迈克尔•菲尔普斯仍然看得很清楚。在男子4×100米自由泳接力最后一棒中，美国队此时还排在第二，比法国队落后了将近一个身位。法国队的第四棒是阿兰•伯纳德，他猛地一个转身，向终点杀去，高卢人的辉煌胜利看来已经不可避免。
至于菲尔普斯，此时此刻在水立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追逐八金的梦想一点点褪去颜色。他作为第一棒出场，第二个触壁，不过并没有打破世界纪录，澳大利亚的埃蒙•苏利文以47秒24的成绩率先触壁，菲尔普斯的47秒51比伯纳德在奥运会前创下的新世界纪录低了0.01秒；在100米自由泳这个项目中，只有几个人的成绩在48秒以内——而他们统统参加了这项比赛。法国队实力强劲，人才济济，而且说句老实话，也是很多人最看好的团队。想当年在奥运会上，美国人总是这个项目的冠军得主。不过到了2000年悉尼奥运会，他们被澳大利亚打败，只取得了银牌；四年后的雅典情况更不妙了，南非和荷兰竟然都超过了美国，最后美国只拿到了铜牌。现在看起来美国又得等上四年再去追逐王位，而菲尔普斯在回老家巴尔的摩时，至少有一块奖牌的成色没有实现他的期望。
但随后雷萨克做成了美国人在看奥运会时最想看到的一幕：实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渐渐收复失地，在80米处已经与伯纳德齐头并进，接着他完成了完美的冲刺，没有减速，他的手指尖猛地触上了记时器。菲尔普斯弯下身来，像传说中的水妖一般惊声尖叫，接着又赶紧抬头看大屏幕。站在他旁边的队友加勒特•韦伯-盖尔和库伦•琼斯也在同时抬头往上看。运动馆里，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记分牌：美国队以0.08秒的优势击败了法国队。
菲尔普斯身体后仰，拳头紧紧捏着，开始咆哮起来；欢乐、痛苦、如释重负，所有情绪都凝结成这样一个经典的时刻。雷萨克游出了100米接力的个人最好成绩，46秒06，比伯纳德快了0.73秒。美国队将世界纪录缩短了四秒，从3分13秒23降到了3分08秒24。
这个成绩不仅仅是快；它还重新定义了什么叫作“快”。对于游泳来说，标杆从未被拔到如此之高。
为了这九天，迈克尔•菲尔普斯已经等待了很久、筹划了很久，也训练了很久；在这届奥运会上，他有望成为史上成绩最辉煌的奥运选手。早在北京奥运会揭幕之前那几个星期里，全世界就已经在期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
10日傍晚6点半，比赛开始了：来自153个国家的498名游泳运动员，裸露着的后背肤色不一。几个团的教练和几个连的裁判；几个军团穿蓝色衬衫的志愿者和几只手舞足蹈的吉祥物，所有人都拥挤在铺着白色瓷砖的赛场周围。两个身材娇小的中国女孩子站到了泳池两侧的救生员专用椅上，假如意外真会发生，她们将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每个摄影机后面都守着一位摄影师，每个媒体席位都有了归属。
男子400米个人混合泳是本届奥运会的第一项游泳赛事，当运动员们站在出发台上时，场上11000多名观众也都已经各就各位。
在北京奥运会上，菲尔普斯总共要参加17场比赛，第一战，他就以4分07秒82打破了奥运纪录。不过这只是一次试水，先找找比赛感觉而已——这个成绩比菲尔普斯自己保持的世界纪录4分05秒25慢了2.5秒。第二天，菲尔普斯在决赛中动真格的了，他取得了惊人的4分03秒84，打破了奥运会纪录和世界纪录。
菲尔普斯站到了领奖台，向母亲和老布什与布什总统挥手致意，他的神情变幻不定，一会儿激动得泪盈于睫，一会儿又跟铜牌得主也是好友赖安•罗切特开开玩笑，而在美国国歌不知道为什么唱到“勇者的家园”戛然而止时（显然美国已经不再是勇者的家园），他还笑了一笑。光看此情此景，你肯定不会相信他刚刚在所有游泳运动员最噤若寒蝉的一个项目中游出了史上最好成绩。
（菲尔普斯自己承认， “ 在400米个人混合泳的最后50米，我想着，求求你了，老天爷啊，让我赶快碰到池壁吧。”）你肯定也不会想到，就在这场比赛前，菲尔普斯突然觉得自己不行了，他说他在一个劲地“打摆子”，难受得不得了。虽然感觉不佳，但他给人的感觉却还是一样生猛。如果在第二天的200米自由泳预赛中，他能再把自己保持的世界纪录缩短4秒钟，却又只以第四名的位置比完半决赛，也没人真的在意。提起迈克尔•菲尔普斯，所有人关心的只是他的决赛。
菲尔普斯喜欢让比赛看起来特别轻松，可每赢取一枚金牌，意味着总有几位明星成为了陪衬。备战的过程细致入微，不仅仅需要战胜世界一流选手，更需要在这样一个四年一届的盛会上，在适当的时候爆发出来。现在你应该看出来了，这种事情其实极其复杂。当了菲尔普斯12年教练的鲍伯•鲍曼说：“在你帮助游泳运动员备战一项赛事时，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剪头发。你得一直小心翼翼，免得一刀子下去就后悔。”游泳运动员需要非常放松，但又不能因此失去锐气与拼劲。而且这种事情没有固定的规律可循：每个人到达巅峰的方式都不一样。就比方说，菲尔普斯最适合的赛前准备方法如果用到别人身上，也许会毁了人家。
但在放松之前，巅峰的表现还需要巅峰的训练——换句话说，想要放松，就得先紧张起来。对于菲尔普斯来说，这肯定不成问题。鲍曼的精神导师大概是萨德侯爵（译注：18世纪法国贵族，以行为不检和作品伤风败俗著称，性虐待sadism一词就源自他的名字），因为他也总喜欢在训练课里玩很多令人痛苦的新花招。比方说低氧呼吸训练，在训练时，选手每游一圈只能在特定的地方抬头换一次气。菲尔普斯和他的师兄弟们常常进行30×100米训练，在这种可怕的训练课中，菲尔普斯他们在游到50米的地方就要探起身子，然后从出发台开始游蝶泳，如此循环往复。（从水中一次又一次抬起身体，会大大增加选手身体肌肉的含氧量，其实在这一方面，鲍曼教练手下的选手们已经做得相当好了。）谈到这种训练课，菲尔普斯厌恶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真可怕，在游了20回后，勉强爬上出发台，你的头就像被人打了几拳一样晕头转向，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训练课之一呢。”鲍曼说着，声音里有些恶作剧的调子。除了训练游泳选手，他的另一大爱好是训练纯种赛马，不过这位教练承认，在训练人跟畜牲之间没多少共通之处：“假如我们像训练人一样训练马匹，那马儿一下子就完蛋了。”
想要取得奥运会的成功，运动员的体能固然重要，但精神力量同样不可或缺。当奥运游泳选手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站上出发台后面的池缘时，此时他们的心理状态甚至比身体状态更重要。他需要将大脑中所有私心杂念全都硬生生地扯出去。
他需要全神贯注。“我会设法走进我自己的一片小天地。”菲尔普斯说。像菲尔普斯一样，很多选手都会在此刻戴上一个大大的耳机，让自己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片单调的音乐声，让音乐成为脑袋里唯一的声音。而这个声音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敌人。
雷萨克就回忆说，在他那一棒出发前，“我看到伯纳德领先了多少，电光火石间我想到：没戏了。”但紧接着他就成功地将这种想法赶出大脑，转而这样去鼓励自己：“这是奥运会。我代表的是美国。”
假如菲尔普斯在比赛中，也曾经有那么一刻质疑过自己，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事情。我热爱竞争。”当菲尔普斯跟你谈起竞争时，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一下子就从一个举止慵懒的年轻人变成了一头伺机发起攻击的猛兽。他的说法没有一点自夸的痕迹。他无非是完全根据自己的成绩，进行一番客观的论述。在看泰格•伍兹准备开球时，你肯定也能从他的话语中咂摸出一样的淡定与自信。
鲍曼不禁夸起他的得意门生：“就因为这个，我才不愿意他去看什么心理顾问。没必要让这些劳什子将他的脑袋给弄乱了。”
游泳运动要考虑体力、心理和情感因素，此外，技术的重要性也日益凸现，这项运动的世界纪录之所以被频繁刷新，其中部分原因就在于技术的革新。在北京的水立方，向高高的看台上望过去，你会看到前世界纪录保持者强提•斯金纳，这个南美人现在是美国游泳国家队技术支持主管。菲尔普斯和他的兄弟们一直把鲍曼叫成是“疯狂科学家”，其实，斯金纳也蛮可以胜任这个称呼。
膝上放着台手提电脑，斯金纳侃侃而谈：“我关注的是这项运动的数据。选手一共会击多少次水，每次击水用时多少，转身的数据又是怎样，类似这样的东西。游泳池的每一米都可以进行细致的分析。”在水上和水下都设置了摄像机，在每场比赛结束20分钟内，这些数据就会全部整理好，反馈给在热身区的教练和运动员们。而在此后，斯金纳介绍说：“我们还会对运动员进行一个复杂的血检，查看运动员的代谢量、能量消耗，以及恢复情况。”
对总共要进行17次比赛的菲尔普斯来说，及时恢复状态是获胜关键。全力比赛导致乳酸堆积，而想要降低体内的乳酸沉积，现在有不少完全合乎规定的办法。其中一个是热身时间加长些。理论上血乳酸浓度达到峰值是赛后三分钟，所以这个时候，专家们会用针刺下他的耳朵，检测他的耳血，看看他的体内需要清除多少微摩尔的乳酸。这样一来，待到他的乳酸浓度读数降到一个可以接受的水平时，就可以继续轻装上阵了。
“ 我们一直在测量他， ” 斯金纳说，“毕竟他要参加这么多比赛，我们很想让他一直保持最佳状态，不至于把自己弄得太疲劳。”
除了这群专家，美国泳协还请来了几位流体力学专家，精密测量在水中划动时，怎样击水才最有效率。与此同时，Speedo耗资数百万研发了新型泳衣LZR Racer，这件划时代的战袍一经问世，世界纪录就开始不断被刷新。
测量选手手指划过水面的角度；比较头部角度不同时流体力学产生的变化；跟踪测量血糖指数；将身体裹进摩擦力极低的泳衣：假如你发现游泳运动已经再没有科学家未曾涉及的空白地带，那么，你是对的。但是令菲尔普斯越游越快的，除了技术，更重要的还是他的决心，他为自己定下的八块金牌的目标——在8月12日早晨以1分42秒96夺取200米自由泳金牌，同时打破世界纪录后，他离这个目标又进了一步。这是菲尔普斯的第三个奥运会，而他才只有23岁。在北京，他有可能错失一两块甚至三块金牌，但他职业生涯获得的金牌总数不仅已经超过了马克•斯皮茨，也超过了其他任何人——而他说过，他还想继续参加2012年伦敦奥运会。“我就是想做其他人都没做过的事情。”他说。
假如他没有实现所有目标，那又如何？“他是游泳运动史上最出色的运动员，”他的接力队友韦伯-盖尔说。“不管发生什么，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 译 詹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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