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水浒传》中,好汉戴宗最具“特异功能”,他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人称“神行太保”。
几百年后,在20世纪初的上海滩,偏偏就有人靠走路红遍十里洋场。此人终日游走于上海街头,虽与戴宗“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神力相比差距甚远,但也获得“神行太保”的美称。
可惜的是,问过众多中国竞走运动员,周余愚的名字,他们竟然是第一次听到。让我们聆听周余愚当年的队友、原《大公报》体育记者马友于老先生讲述的周余愚的传奇经历。
7岁时不解中国人为何输
周余愚,原名周钦良,1908年生于上海。就读于上海和安小学时,他对体育运动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915年,第二届远东运动会在上海举行,周钦良与同学一起,被选中参加开幕式中的团体操表演。
激昂的音乐声在耳边不停跳跃,令人沸腾,也感染着年幼的周钦良。
那天,每当看到中国运动员出场比赛,坐在场边当观众的周钦良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并扯着嗓子高喊 “加油”。可是,中国运动员的表现太令人失望了,呐喊与兴奋之后,周钦良的内心只剩下失落。看到外国运动员在自己面前击掌相庆,中国运动员却耷拉着脑袋,周钦良有些生气,他几乎问遍了身边的每个人,“为什么我们会输给外国人?”这样的问题实在令人无言以对。
对中国人来说,第二届远东运动会确实不值得喝彩与留恋,但对7岁的周钦良而言,这使他从一个体育爱好者变成参与者。
奥运赛场与欧文斯交友
第11届奥运会于1936年8月在德国首都柏林举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美国黑人选手杰西·欧文斯。他连续夺得100米、200米、4×100米接力和跳远4枚金牌。可是,当时的柏林正处于纳粹主义的阴霾中,因为欧文斯是黑人,充满种族歧视的希特勒对他恨之入骨。
在柏林奥运会的练习场上训练时,欧文斯遇到一位亚洲运动员。他主动走上前问道:“你是日本人吗?”这位亚洲人用英语回答:“我叫周余愚,中国人。”欧文斯惊讶万分,他解释道,在国外的体育比赛中,一提到中国人,人们会立即想起 “东亚病夫”,想不到,居然在奥运会的赛场能遇到中国运动员。
在参加50公里竞走比赛时,周余愚因水土不服,再加上此前一路舟车劳顿,最终仅获得第21名。当时,柏林的竞走比赛路线中有许多坡道,而周余愚在上海从未进行过坡道训练,这也是他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旧上海马路上练竞走在旧上海,各种体育场所均明文规定:禁止中国人入内。周钦良只得每天在马路上跑步。起初,每跑完一条街,他就累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等时间长了,周钦良惊奇地发现,即便跑过四五条街道,自己竟然面不改色。再后来,还是个孩子的周钦良居然能与成年人一起参加越野比赛了。但在体育比赛中,毕竟没有“街道赛跑”这个项目,难道苦练多年的功力就此白白浪费?
每次在街头跑步,周钦良发现总有一群外国人在路边“匆忙”地行走,其走路姿势又与众不同:双臂摆动快速,步伐紧凑——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他们为什么不跑呢?”周钦良好奇地问路边的围观者。
“这叫竞走,比谁走得快,不能跑。”
“竞走?”周钦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为进军奥运会18岁改名
1926年,经一位叫樱井的日本侨民介绍,并征得赛事组织者同意后,几名中国青年组成 “中华队”,第一次参加了“上海万国竞走锦标赛”团体赛。当时,因为看到有中国人参赛,一向不被上海市民重视的竞走比赛竟引来无数人围观,他们为“中华队”呐喊助威。于是,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引出了在家中闲坐的老人、足不出户的大闺女、在教室里念书的孩子…… “中华队”不负众望,第一次参赛便获得亚军。可惜的是,当时在上海竞走界已小有名气的周钦良只有18岁,只被允许参加来年的比赛。
转眼到了1927年,由张造寸、黄胜白、陈虚舟等人组成的“中华队”卷土重来,他们在“竞走锦标赛”中一举获得团体赛冠军。年仅19岁的周钦良夺得个人冠军——这真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
就在这一年,周钦良决定改名为周余愚,他向众人解释:“余即我,愚则愚公。”同时,他还当众立志:“余愚立下移山志,苦练十年进奥运。”
第二年,“中华队”再次获得团体冠军,年仅20岁的周余愚不但再次获得个人冠军,还打破了一直由日本运动员保持的赛事纪录。比赛结束后,终点所在地的上海跑马厅看台上人山人海。当周余愚走上领奖台时,跑马厅顿时响起鞭炮声,一直饱受洋人欺辱的上海市民似乎找到了心目中的“城市英雄”。但市民们忘记跑马厅看台下是个马厩。因为鞭炮声过于猛烈,受到惊吓的马匹纷纷冲出马厩,跑向街道,成为“脱缰野马”。
当晚,晚清著名实业家盛宣怀的孙子盛毓邮宴请周余愚,并奖励周余愚一座纯银制作的纪念杯。
第二天,周余愚和“野马”一起,登上上海各家报纸的显著位置。同时,跑马厅当局宣布,以后禁止携带爆竹进入跑马厅。
成绩突出提前圆奥运梦
在参加 “上海万国竞走锦标赛”期间,周余愚和队友一起,组织成立了“中华竞走会”。竞走会成立当天,一位叫黄胜白的队员告诉周余愚,自己本不叫黄胜白,因受“周余愚”这个名字的启发,他立下黄种人一定战胜白种人的誓言,所以得此名。
“中华竞走会”在上海屡创佳绩,引起了当时中国体育的最高主管机构——“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的关注。1934年,即“上海万国竞走锦标赛”被终止后的第二年,“协进会”通知“竞走会”,委托其负责选拔队员参加于1936年举行的第11届奥运会竞走比赛。周余愚因成绩突出,当仁不让地入选奥运会代表团。对立志“苦练十年进奥运”的周余愚来说,自己不但梦想成真,而且“提前”完成任务。本版撰文竞报记者吕威 马友于/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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